残园惊梦:圆明园老照片传奇
章章
12帧奥尔末圆明园玻璃底片冲洗出来的72幅大型原件照片,两帧100多年前的原玻璃底片,黑白的影像如梦寐,褪尽繁华,在100多年后的今天,向所有的观者讲述它们所穿越的时光。
正在中华世纪坛举办的“残园惊梦——奥尔末与圆明园历史影像展”上,当我们看到这12帧照片时,我们不由得感谢奥尔末为我们留下的影像资料,没有他,我们无法还原圆明园的众多细节;更应该感谢台湾影像资料收藏者秦风,没有他,这些珍贵的资料就无法回归中国人的怀抱。
圆明园最早的底片
1898年,奥尔末在他的日记里回忆圆明园西洋楼,表达了惊叹之情:“这里的装潢……五彩缤纷,如彩虹般绚烂……映入你眼中的是装饰物丰富而动人的色彩,浸润在北京湛蓝色的天空里,随着观者移动的脚步和太阳的光影不停变幻,建筑物白色大理石的映衬让它们格外醒目,倒映在前方的湖面上,如同幻影……观者不禁怀疑自己来到了‘一千零一夜’的世界里。”
他是真的喜爱圆明园里面的西洋景观。在此之前25年的1873年,他初次邂逅圆明园。作为一名摄影师,他有了把它记下来的冲动。这似乎是历史的偶然,也是必然。
恩斯特·奥尔末1847年出生于汉洛威王国(今属德国),父亲靠开旅馆养活全家。此时,他离中国很遥远。十几岁时一场传奇的经历,让他开始了在中国的生活。当时,他加入一支商船队前往中国,不料船在中国海岸失事,无法回国,他只好留在中国,在厦门开设了一家照相馆。1868年5月,他进入大清海关。1872年8月,他在北京海关任职。
北京城里的生活比较单调,对于外国人来说,气候也有些难以适应,而西北城郊空气清新,是游玩的好去处。此时圆明园已经被焚毁达12年之久,虽然有些颓败,但或许那精致的中西结合的建筑式样却能带给外国人一些亲切之情。赫德掌管大清海关后,海关的外国工作人员和家属们经常去圆明园西洋楼景区野餐游玩,这其中就包括恩斯特·奥尔末。在这些历史构建的不经意中,他留下了关于圆明园的最早的底片。
通过奥尔末的镜头,我们得以从各个角度看到圆明园西洋楼主楼“谐奇趣”。它优雅的弯月形楼梯、精致的琉璃雕花,甚至是在前面荒草丛生的湖水中的倒影,俨然是小凡尔赛宫的缩影。遗憾的是,楼前广场的大水法和十二兽首已经踪影全无。我们还看到大高玄殿牌楼巍峨庄严,透过花园门,万花阵的柱子和正中心西洋的阁楼赫然在目,乾隆时宫女们挑灯夜游,穿行万花阵中的欢声笑语恍然在耳,时光已然流转几百年……
有人质疑奥特末留下的是不是圆明园最早的影像,理由是1860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时,法军测绘部的查尔斯·杜宾(1784~1873年)和英军随军摄影师费利斯·比托(1834~1909年)是最早给北京城拍照的。1862年编辑出版的《中国》影像收录了比托拍摄的照片,其中第46图至51图被比托标注为圆明园内建筑,他还特别说明第46、47和49图拍摄于大火前,第50图拍摄于大火后。2009年,特里·班尼特出版的《中国摄影史(1842—1860)》一书再次沿用了这种说法。
一批皇家园林学者和爱好者对此进行了考证,发现比托标为圆明园被焚前后的5张建筑图片,实际上分别是今颐和园内的琉璃塔、智慧海、万寿山以及昙花阁、文昌阁,另有51图,比托说明是“圆明园山丘上的宝塔”,《环球》杂志记者王军曾对此进行考证,将之与《旧都文物略》对比,发现其为今北太平庄附近的“偏融法师塔”。因此,这些专家、学者、爱好者认为,比托的6幅照片都属误判。
两年前,托玛斯·查尔德拍摄的圆明园照片面世后,曾引起文化界的轰动,但那些照片拍摄于1877年至1878年之间,晚于奥尔末的拍摄时间。奥尔末的作品,是目前为止发现的圆明园西洋楼景区的最早影像。
百年孤独的记忆
奥尔末在中国干到退休才回国。奥尔末离世后,他的遗孀把圆明园的这12帧玻璃底片(5张从不同角度拍摄的谐奇趣残迹,另外7张拍摄了周围的花园门、方外观、海晏堂、远瀛观、大水法和观水法)赠送给了德国柏林工科大学的建筑学教授恩斯特·柏石曼。柏石曼是20世纪早期很有影响力的汉学家,以研究中国建筑著称于德国学界。
上个世纪30年代,中国访德学者滕固听闻有这样一组圆明园的底片,十分好奇,前往拜访柏石曼,希望能够借出这批底片到中国印书。起初柏石曼并不同意,但最终拗不过滕固的执着,答应借给他。滕固将这批底片运送到上海商务印书馆,印制成《圆明园欧式宫殿残迹》,仅500本,当时售价2块银元,算是高价了。现在孔夫子旧书网上有该书拍卖,起拍价是2000元,可见其收藏价值之高。当然,由于当时印刷水平所限,印刷的清晰度并不能让人满意,不若这一次的展览,高清的照片和玻璃负片一起展出,细节毕现,参观和学术价值均不可低估。
这些底片运回德国后十来年,二战开始,德国在战火之中,底片的下落长时间不为人知。国内影像资料收藏界有传说其在二战中已毁于战火,也有传说收藏在一个法国收藏家手中,莫衷一是。直到今年,谜底通过一个中国台湾收藏家揭晓,他就是秦风。
秦风在台湾开了一家“秦风照相馆”。二十世纪90年代中期,他开始从事历史影像的收藏和编辑工作。2008年左右,他开始通过著名的日本古籍书店雄松堂,向欧美收藏界探询及购藏稀有的中国历史影像。2009年10月,雄松堂书店给秦风去信,称欧洲一古书商知道一批早期圆明园影像的玻璃底片,现有的收藏家有意割爱,双方正洽询中,一有结果,将会传来完整的电子文件数据。
4个月后,也就是2010年2月,图文数据传来,秦风立刻被高清的早期圆明园影像深深地吸引住了,档案上还附上现存玻璃底片的照片,以及每一张底片详细的相关资料。秦风大喜过望:“没想到欧洲藏家要割爱的,竟然是滕固当年从德国带回上海的奥尔末的圆明园玻璃底片,这批底片犹如中国影像史的一则神话,后来像美丽的亚特兰蒂斯般神秘地消失,如今神话却重现于眼前。”
传递消息的欧洲古书商解密了底片77年来的行踪:原来底片一直传到恩斯特·柏石曼的孙子手中,躲过战火的劫难。在奥尔末拍摄圆明园的114年后,柏石曼的孙子将底片卖给一位法国人,就是前面提到的这位愿意割爱出售的收藏家。
为了不让国外的美术馆或收藏家捷足先登,秦风抑制住激动,马上采取了行动,多方筹款,终于敲定了收购事宜,并以最快的速度让它们在中华世纪坛与世人见面。
“尽管奥尔末是德国人,但圆明园却是中国的重要景观,最早的圆明园玻璃底片应被视为中国的珍贵文物,就像郎世宁是意大利人,但他的清宫画却被当成中国文物,而非西洋文物。何况圆明园这个主题触及了中国人灵魂深处的强烈感情,奥尔末的玻璃底片摄于中国,最后应该回到中国!”尽管购买价格昂贵,秦风还是有一种完成使命的自豪感,
他说:“跟滕固那一次不同的是,我相信这一次它将永远留在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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