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岁的郭富城早已没有了当初的青涩形象,黑色镜框遮住了他眼角的皱纹,也凸显了他的成熟与内敛。
曾有部电影叫《二十·三十·四十》,十年又十年,倒也可以用来回顾这位从上世纪90年代开始走红的天王迄今为止的演艺生涯:前十年以歌唱为主,后十年以影视表演为主。在这两个阶段他都获得了不错的成绩,曾三次获得最受欢迎的男歌手奖,两次摘取金马奖影帝桂冠,这对于他本人而言也可谓成功实现了转型。
然而在这转型背后,郭富城怀着怎样的初衷,又经历了怎样的波折?他是否也将演而优则导?绯闻不断,他自己如何看待?对于赛车运动,他又缘何如此挚爱……
谈定位:难道我不是艺术家
杨澜:在上海电影节的时候,你说自己是表演艺术家,结果记者笑起来。你后来有没有理解他们为什么在笑?郭富城:我想,大家在文化上面有一种差异。
杨澜:什么差异呢?
郭富城:可能在内地,大家说一个艺术家,就是他可能达到了某一个点,而这个点不是随便说的;但是对我们来说,艺术家在文化上面来说,就是一种信念。
杨澜:只要在做艺术的人就已经是艺术家,是吗?
郭富城:一些舞者,我们称他们为艺术家,因为他对艺术上的一些贡献,他对自己理想的追求,忘我的境界,一直勇往直前的这种精神,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艺术家应该拥有的态度,所以我搬弄过来,我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艺术家。
杨澜:你知道吗?内地的记者也很难接受说一个一直被称为天王和偶像的人,突然成为了艺术家。
郭富城:他们肯定觉得有很多的学问在里面,可能你的履历,你的……
杨澜:对。他可能觉得你不能自己称自己是一个艺术家,别人叫你艺术家可以。
郭富城:可能你要念到一个大学博士,或者怎么样,然后你颠覆这一行,然后你就可以变成一个艺术家。
杨澜:另外一个层面呢,就是在内地有的时候,艺术家这个词被滥用了,反而不值钱了。所以,文化上的确是可以由两种解读的方式。
郭富城:对。两种文化的差异,因为平常我们做一些访谈或者什么,都是以一些广告为主,我应该怎么,我戴那个手表,那个服装,它的质量怎么样,很少谈到工作上面的一种定位。
谈表演:我是个晚熟的演员
郭富城:作为演员,你可以演不同的生命,去体会另外一个人的生命,完全不是自己的。你去体会那个人在那个时间里面的状态。
杨澜:所以还是很精彩的?
郭富城:我觉得很精彩。我其实一直都希望可以,人开始在这个心智上会成熟。我希望可以在电影上面。
杨澜:那你算是成熟得晚的。
郭富城:我是很晚熟,非常晚熟。
杨澜:其实做偶像,大家看着很光鲜,但在一个非常封闭的环境,身边也就是这几人。没有一个跟社会紧密接触,和一个成熟的时间。
郭富城:绝对是,所以我是晚熟。你看我从毕业后,到影楼去工作,呆了半年,腿受了伤,人家炒了我鱿鱼;人家以为我很会跳舞,进去一个舞蹈演员训练班,后来给人家发掘成为一个电视演员;从电视演员又变成一个歌手。短短半年,看外面的世界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就已经到了这个娱乐圈里面了。但是当歌手的时候,运气比较好。每天的工作人家都帮你打点好,你不要想太多,说什么话,也已经准备好了, “你说什么问题,你背吧,你说吧”,都不是自己想说的事情。那是一个阶段,我好好做我的工作,尽量去配合。当我慢慢成长,就是刚刚你说的,我比较晚熟。而且,我觉得我的童真好像是那个时间一直都拥有的,我觉得我很幸运。但是我想有些时候,童真归童真,你还是要懂得怎么去保护自己。
杨澜:男人还是要长大的。
郭富城:对,所以在2000年的时间里,我觉得我必须要跳出来。
谈转型:从《三岔口》开始
郭富城:2000年拿到最受欢迎男歌手,我决定要放慢我做歌手的脚步,放一点时间在电影的时候,我刻意说不可能一年里面出两张唱片,我希望两年出一张唱片。然后传媒就觉得,每一天都看到你,突然之间你不见了,你去哪儿呢?哦,谷底郭富城。人气下滑,很多这样的一些声音出来。
杨澜:你那个时候怎么平衡自己的心态呢?
郭富城:我觉得,不说话,用行动来证明自己。有些时候,你也要感激一些在后面这样一直攻击你的人,或者是写一些东西打击你的人,因为那样的人,有一天反过来也是对自己一种动力。
杨澜:其实,说到其他演员有转型之说的时候,无非是说他扮演的角色有不一样,或者从幕前到了幕后,工作有转换。但是对于你来说,这个转型真的是要从那个造型开始,所以 《三岔口》也是对你的造型开始有所改变。
郭富城:可能因为做了歌手那么多年,自己会觉得,我每一天出来就要像一个歌手那种。
杨澜:就要很完美。
郭富城:穿的最时尚。然后在演戏的时间里面,有些东西不能做。
杨澜:破坏形象。
郭富城:对,完全不行。看见一个西装外套,那么宽怎么穿呀,像个胖子一样,然后就会把它改为窄一点。
杨澜:最初怎么样放下来呢?
郭富城:放不下,一直到2003年遇到陈木胜和张叔平。第一次见到张叔平的时候,刚好就是我想改变的时候。我说,来吧,你要怎么弄随便弄。
如果五年前,当我还在做歌手的时候,要我把头发、眉毛弄脏,一点妆都不化,留着一个一塌糊涂的胡子,我肯定不会,我一定是把自己梳理得干干净净的;但是在那个时间,他要我留着一个胡子,不准化妆,把眉毛弄脏,剪掉头发,就是完全是我以前从来没有做过的,他给我穿的服装也都是很松的。然后我进到现场里面去演戏的时候,那一瞬间已经把所谓的偶像的东西放下来了。
杨澜:那你这么一说,好像很简单呢,就是把你头发弄完了,你就好了。
郭富城:但是你要知道怎么去领会。当你进去这个状态的时候,你知道,原来演戏你要的状态是怎么一回事。我觉得演员呢,哪个时间还是要有哪个包袱。然后,因为你知道自己的能力,你知道有这种力量。从2003年开始,《三岔口》这个电影开始,我都会认定我自己之后是一个专业的演员。
杨澜:你想自己有一天会去做导演吗?
郭富城:我想,尤其前年我拍了一部电影《杀人犯》(内地叫《罪与罚》)。第一次开会的时候,导演说,“我想跟你合作,我希望把你的一些眼神,从这个电影里面拍出来,一种惊悚。 ”
杨澜:惊悚?你的眼睛已经被拍过很多很多遍了,各种各样的。
郭富城:但是,这一次就是。如果你能够进入这个状态,他会有很多不同的状态的眼睛要表达出来。当我们差不多拍完了,他把五十多种的眼神贴在一个板子里面,拿给我看。这个周显扬,他是李安的徒弟,他让我有了那个冲动,原来做一个导演,只要你把一个你很喜欢的剧本,有想要表达的故事内容,你把它做好,分饰好,做好所有的准备,你就可以去当导演。我觉得当导演应该是可以。
杨澜:听说你还在筹拍一个音乐剧,是这样吗?
郭富城:我们一直从去年年底的时候。
杨澜:其实,你应该很有条件做的。
郭富城:我觉得作为一个音乐人,能做音乐剧是最好的。虽然我没有舞台剧的经验,它和演戏的表现方法也不太一样。但是对我来说,可以将音乐、舞蹈跟演戏三个元素合在一起,那一定是音乐剧。
谈绯闻:都是鸡毛蒜皮事情
杨澜:当时澳洲影碟的事情,是不是对你也有一定的刺激,起码是一种很不愉快的。
郭富城:我觉得这个完全是一件小事,因为没有什么事情发生。追女孩子天公地道,因为你是一个年轻人,你喜欢那个女孩子你就追,你不知道人家有没有男朋友或者怎么样,有了男朋友人家没结婚,你也可以有追的权利,因为年轻嘛。因为这个年轻是有一种动力,但是你换来的可能是……有些时候是要你知道,你还是一个公众人物。公众人物,有些时候不只要保护自己,因为你只要有一点点的利用价值的话,人家会利用到底。
杨澜:当时觉得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郭富城:当然很大了。
杨澜:这对你产生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压力?
郭富城:对自己来说,也是成熟的一种阶段。
杨澜:那时候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没有这么有名,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了。
郭富城:那肯定了。因为你是一个有知名度的人,你发生什么事情,大家都会关注。
杨澜:你说做偶像,觉得是一个包袱了。那么,它在哪几个方面会成为一种包袱?
郭富城:就是你有没有安全感。就是说虽然我们开了很多演唱会,你有(储蓄),有一个房子,但是你没有懂得怎么去,以后怎么走,走得更远。
杨澜:而且你老是担心,我是不是还在被人家喜欢呢。
郭富城:我觉得,当你成长到更成熟的时候,有一些事情你可以控制。你可以控制的时候,就是说你一定要怎么走。太年轻时候,好像什么都没有什么准备的时候,还是比较被动。
谈爱好:赛车是很好的解压
杨澜:如果你不需要拍片,不需要为了宣传影片,接受诸如我这样的媒体的不断的访问,你也不需要去准备演唱会,你最享受的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郭富城:赛车。我一直都很喜欢赛车,曾几何时,也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车手,当然这个目标要实现,太遥远了。
杨澜:你这位车手太英俊了,还是拿个罩子把脸罩起来。
郭富城:没有,我的性格就是很喜欢速度,跟时间竞跑。我蛮喜欢赛车那种感觉,因为懂了赛车。你知道,赛车其实不是跟人比,而是你要把你自己做好。跟你的工作,做人也是一样。因为赛车场上,你要很冷静。你在一台车上,你知道怎么叫冷静,怎么样去人车合一,你就是要很平静的心态,要懂得一种控制的能力,这个是(很难的)。因为有一些很厉害的车手,可能在同一个跑道里面,他在寻找开多一秒,可能要用两年的时间。在每一个弯道快一点点,每一个弯道快一点点,这个是多么的困难。
杨澜:有赛车手跟我聊过这个问题,他说,其实赛车手不是一直在加油门,是要比谁的刹车好。
郭富城:对,刹车。油门每个人都会,就是你要在最短的刹车距离里面,可以把这个车刹到最慢,要控制一个速度进弯、出弯。要做到不要犯错了,要很准确,这个还是很重要的,其实我觉得赛车场上,你要找到一个很忘我的境界。因为你赛车,你什么都不会想。你会想怎么进这个弯,车子怎么控制,没有烦恼的事,这个是一个非常好的用来减压的一个工作。
杨澜:但是,会不会觉得慢慢年纪大了,这个赛车就有点跟不上了。它可能对一个人的反应速度,要求非常的高。
郭富城:也不会。但是你有时候会觉得,为什么同一个车,人家开的那么快,自己开得那么慢。你可以安慰自己,就说 “人家常常练习,我都没办法练习。”那就是调适自己,调整自己的一种思想。我觉得,人生一定会遇到很多不开心不快乐,要懂得怎么去释放自己,寻找一个快乐的瞬间。我也希望可以追求完美,每一个工作,每一个镜头,我都希望尽量完美。但是什么叫完美呢?不可能是十全十美的,但是在你追求的过程里面,知道我追求那个完美的状态,肯定比我之前的这个不完美的好一点。好一点,就会让自己不会原地踏步,往这个方向去走。我觉得这样,你往这个方向,很完美的一个境界去走的话,人就会有动力,因为你要追求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