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闫飞雪，同姓名同身份证，一个在长沙，一个在内蒙古读书，长沙闫飞雪（下文称闫飞雪）因为其学籍被内蒙古闫飞雪（下文称闪凯雪）注册，她“被退学”了。究竟谁是真的闫飞雪？为何两个人拥有同一身份？云南警方历时一个多月跨北京、河南、云南三地进行细致深入调查，“两个闫飞雪”事件的真相浮出水面。记者获悉，涉案派出所原所长王天权已被停职，丽江先胜中学原校长罗华献已被刑拘。
长沙闫飞雪
真名：闫飞雪
原籍：河南省南阳市镇平县
入学时间：2007年
所上大学：长沙医学院
涉嫌：高考移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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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闫飞雪涉嫌“高考移民”
为了高考从河南落户云南
“我们从6月13日调查到24日，基本认定了你们所报道的闪凯雪顶替了闫飞雪上的大学，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我们要进一步查实。”丽江市公安局治安支队行动大队大队长子翔介绍，当地警方根据本报报道的线索，开始查证闫飞雪的真实身份，通过网上照片的比对，他们确定了赵艳华和闫军是闫飞雪的父母，而且确定闫飞雪是河南人。
6月25日，子翔和另一位民警李一光来到北京，找到了正在北京读自考的闫飞雪。在向闫了解情况后，他们来到了河南省镇平县。
闫飞雪的父母并不愿意配合警方的调查，“因为他们认为户籍是警方办的，真实无疑。在女儿学籍被注销之后，他们本来想通过打官司来讨回女儿的读书权，但他们不明白，一开始他们就在违规，确切地说闫飞雪就是高考移民。”子翔说，在多方做工作后，闫飞雪的母亲赵艳华说出了真相。
赵艳华说，2006年初，考虑到云南的录取分数线低而且有民族加分，为了还有一年就要参加高考的闫飞雪顺利考上大学，她委托朋友李文亚为闫飞雪办一个云南户口。李文亚答应通过其在丽江市宁蒗县经商的丈夫张兵办理闫飞雪的户籍。警方后来在河南查证，闫飞雪在河南已有户口。
据子翔介绍，赵艳华称她曾给过李文亚夫妇一笔不菲的落户钱。
借招商引资民警违法办“黑户”
2006年初，张兵找到了宁蒗县公安局原宁利派出所所长王天权（1999年调入宁利派出所工作，2006年任宁利派出所所长，后任宁蒗县公安局金棉派出所所长），称其在宁蒗县宁利乡投资创业近三年了，是响应国家西部大开发的政策到宁利来创业的，要求派出所按照公安部“七项便民利民措施”的有关规定，办理其女儿闫飞雪的户籍手续。
因张兵未能提供闫飞雪的任何户籍资料，闫飞雪的户籍办理一度搁浅。2006年3月底，张兵又来到派出所，其以闫飞雪在老家没有落上户口一直跟随张兵为由，要求在宁利派出所落户。王天权在张兵没有按照规定提交合法户口迁移手续材料，也没有认真核实了解的情况下，于2006年3月30日，违反程序以“补录遗漏”的方式违法录入了闫飞雪的人口信息。闫飞雪家庭住址变成了宁蒗县宁利乡长坪村委会分水岭村3314号。
人口普查中丽江户籍被注销
这样，闫飞雪的户口落到了宁蒗县公安局宁利派出所，之后张兵利用此信息在宁蒗县公安局骗取了闫飞雪的第一代居民身份证，并通过原丽江黄岗实验中学（现为先胜中学）制造了闫飞雪的虚假学籍，使闫飞雪于2007年6月在丽江顺利参加高考，但因考分太低没被大学录取。
在对王天权进行调查时，王天权称没有收受张兵的任何贿赂。
本报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闫飞雪的户口于2006年3月落入云南，但其户籍于今年6月被莫名注销。“她的户籍被注销恰恰是一个巧合。”据丽江市公安局宣传科相关工作人员介绍，今年正好遇上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结合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工作，2010年3月，宁蒗县公安局组织各户籍派出所开展了户口清理整顿纠错工作。宁利派出所在对辖区人口情况进行细致的核对和排查过程中，闫飞雪户口所在村的村长称该村根本没有此人，根据提交的相关情况说明，宁利派出所于2010年6月4日将“闫飞雪”的户口予以注销。
内蒙古闫飞雪
真名：闪凯雪
原籍：河南省南阳市新野县
入学时间：2009年
所上大学：内蒙古师范大学
涉嫌：高考移民、冒名顶替
多方查找才找到她和家人
本报记者在内蒙古追踪报道闫飞雪事件时，通过校方的配合，得知内蒙古闫飞雪的真实姓名叫闪凯雪。
那么，她真的叫闪凯雪吗？子翔等专案组警官在河南省调查期间，根据本报记者提供的线索，按闪凯雪这个名字所显示的身份证号上的地址，寻找其人及父母可谓费尽周折。
开始，子翔找到了新野县的一家伞厂，然而，该伞厂早已于上世纪90年代初倒闭而不复存在。在当地的村委会翻阅了几十年前发黄的一些户口登记表，查出内蒙古闫飞雪的名字本来是叫“闪克雪”，之后改名叫“闪凯雪”。这正好印证了本报记者的调查。
如何才能找到闪凯雪其人？专案组一时陷入了困境。“在河南，闪凯雪的户口也是独人独户，我们找了三天都没有线索，但是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绝对不会放过。”在和本报记者的电话联系中，得知闪凯雪曾说她的父亲曾从丽江打过一个电话给内蒙古师范大学学工部的“呼老师”。那么，这个人是不是闫飞雪的父亲呢？
经过专案组调查，在丽江的一家酒店找到了那个电话号码，并通过公安刑侦手段，找到了这个中年男子。此男子当时在河南，他正是闪凯雪的父亲闪国年。
远在河南的子翔和李一光，通过公安信息网上显示的地址，找到了闪国年，发现闪凯雪一家三口竟然全部是“独人独户”，“这给我们的工作带来了很大的难度。”原来，在本报曝光“闫飞雪事件”后，闪国年知道事情败露，便从河南来到丽江找罗华献讨对策，“他说他付了钱，肯定要找罗了结此事，主要是身份证的问题。”而正如本报曾经报道的那样，闪国年给女儿的老师打电话就是告诉老师，女儿的学籍出了问题，他当然更清楚，女儿的身份证也是假的。
当专案组找到闪国年时，他坚称自己也不知道女儿究竟在哪里。
警方在河南调查期间，根据该线索，找到了闪凯雪及其父母。“闪凯雪哭着说她不能再上学了，她说父母也是为了她好，但父母的愚蠢害了她。”子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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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凯雪给学校老师留下的“请假条”
“高考套牌” 闪凯雪成了闫飞雪
据闪凯雪的父母介绍，原丽江先胜中学校长罗华献是河南新野县人，2008年9月，因为儿子生病，罗华献回了新野。一天，罗华献的老朋友钱某某找到罗华献说：“我有个同事的女儿想到云南参加2009年高考，能不能办？”罗华献毫不犹豫地说：“行！”
见罗华献答应得爽快，钱某某便把同事丁重玲介绍给罗华献，想让丁重玲的女儿闪凯雪去云南参加高考，罗华献说：“可以，出三万元人民币就可以办。”2008年10月20日，罗华献、钱某某、丁重玲具体商议办理闪凯雪在云南参加高考事宜，罗华献介绍了云南的高考情况，罗说，在云南高考的分数线要比河南的高考分数线低得多，而且云南考的是高考二卷，河南考的是高考一卷，云南高考卷的难度也低。了解了相关情况后，丁重玲同意了罗华献的要求，并写下了协议书，还规定如果办不成，罗华献就退还29000元。
由于2007年高考结束以后，闫飞雪没有考取大学，她的所有户口信息、学籍信息都留在了学校，罗华献就把闫飞雪的信息套给了闪凯雪。
子翔说：“就像套牌车，如果两个人不放在一起，这个套牌高考还不能很快发现。”
假造身份证顺利参加高考
虽然套用了闫飞雪的学籍，但还需要闫飞雪的二代居民身份证。为了解决这一“问题”，罗华献竟然想到了办假证，他在丽江工业品交易市场找人办理了闪凯雪的假身份证和假户口簿。
就这样，在罗华献的一手操办下，在河南省新野县读书的闪凯雪放弃了在该县的高考，于2009年到云南省丽江市参加高考，又于2009年9月以“闫飞雪”名义考取了内蒙古师范大学。
按照双方的协议，丁重玲在闪凯雪高考前分两次将三万元人民币付给罗华献。
“闫飞雪”事件时间表
6月12日长沙闫飞雪报料称其“被退学”，原因是一个就读于内蒙古师范大学的同名同姓同身份证的另一个闫飞雪注册了她的学籍，她只好被迫弃学。
6月13日本报在调查采访后刊发相关报道，省公安厅和教育厅全面介入调查。
6月15日警方和教育部门透露，闫飞雪可能为高考移民，基层民警可能违规办户籍。
6月16日内蒙古闫飞雪突然失踪，其中学转入的学生档案上的监护人情况与长沙闫飞雪一模一样。
6月17日内蒙古闫飞雪承认借用了别人的学籍，记者查证出其有可能叫闪凯雪。
8月30日警方介绍案情，长沙闫飞雪涉嫌高考移民，内蒙古闫飞雪涉嫌冒名，真相大白。
■闹剧收场
公安机关：先胜中学原校长潜逃后自首
罗华献和丁重玲当然没有想到，真的闫飞雪会突然上了大学，并在学信网上有了学籍。
闫飞雪高考落榜后，在未转户口、学籍的情况下，被其母联系到长沙医学院读专科预科。预科毕业后，闫飞雪被长沙医学院正式录取，开学不久，闫飞雪因病休学，到2009年11月回到学校，得知学籍被注销。与此同时，闪凯雪于2009年9月以“闫飞雪”名义考入了内蒙古师范大学（本科），进入中国高等教育学生信息网，而闫飞雪读的是长沙医学院专科，招生网按照“取高原则”自动注销了闫飞雪的学籍。
当闫飞雪及其父母得知其学籍被注销后，认为其身份证、户籍是通过公安机关办理的，所以认为是“合法有效”的，录取她的长沙医学院也是国家正规录取，现其学籍被注销是被他人顶替，其权益受到侵犯，于是聘请律师维护其权益。后因其户口被注销，在主体不复存在而难以维权的情况下，闫飞雪及其父母随即将此事件披露给本报。
经公安机关深入调查后初步认定：张兵、罗华献等人的行为已经触犯《刑法》第280条第三款之规定，涉嫌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罪，由宁蒗县公安局立案侦查。6月29日，宁蒗县公安局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86条之规定，对此事件以“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进行立案侦查。同时，从以上调查的事实情况看罗华献、张兵等人涉嫌伪造居民身份证、虚假户籍信息、虚假学籍，搞“高考移民”和“高考套牌”等扰乱高考招生秩序和户籍管理秩序的违法犯罪行为，并从中非法获利，其行为已触犯了《刑法》第286条，涉嫌伪造国家公文、印章及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罪。
“闫飞雪”事件暴露之后，罗华献畏罪潜逃，因迫于压力，罗华献于2010年7月23日到丽江市公安局投案自首，目前已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目前关押在丽江市看守所。
2010年6月，丽江市先胜中学撤销了罗华献校长职务，王天权于2010年6月13日起被宁蒗县公安局停止执行职务，张兵正在抓捕中，对相关责任人的追究待整个事件彻底调查清楚后将依法依纪作出严肃处理。
另据丽江教育管理部门介绍，在进一步查清案件情况后，教委将把查证后的有关情况逐级上报相关部门，闪凯雪的学籍也将会得到依法处理。
教育部门工作人员：对民办学校监督不够
事发后，云南省教育厅介入调查此事。
丽江古城区教育局相关工作人员告诉记者：从2007年起，丽江先胜中学及其前身丽江黄岗实验中学的报名资格由招生办直接审查。2007年的审查记录中没有记录所有考生的情况，只记录了“有问题”考生的情况，没有“闫飞雪”的记录，也就查不出“闫飞雪”有问题。
该负责人认为，在2007年和2009年的高考报名资格审查中，他们按照上级的规定和要求，认真严格地做了高考报名审查，尤其是对两所民办学校考生的户口和学籍直接审查。但是鉴于两个“闫飞雪”的户口为土生土长的宁蒗人，当年考生所交验的报名材料经审查符合高考报名条件，考生报的身份证号也是宁蒗的考号，再加上没有直接接触考生，所以没有查出来。
另据该区教育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说，在2009年以前，身份证只能凭肉眼认定，今年才启动了识别身份证的二代身份读卡仪。闪凯雪正好是2009年参加高考，其假身份证只能凭肉眼识别，而且历年来该区考生成千上万，谁也想不到会出现这种情况。另外，该工作人员也不讳言，对民办学校的监管力度不够大，导致了这样一个荒唐事件的发生。
■记者手记
两个都有假 问题出在哪
最初的采访中，两个闫飞雪，究竟谁是真谁是假？为什么两人都参加了高考，却要借用学籍和身份？究竟是谁在造假？又是如何造的假？疑团重重。
真相的揭示似乎更需要勇气和坚持。在历时两个多月的追踪中，本报记者的报道得到了省公安厅和省教育厅相关领导的大力配合和支持。教育厅领导对此事高度重视，并在记者采访时提供了许多便利，使记者得以获得一些真实的情况，因此，公安和教育部门表现出的一查到底、绝不姑息的态度是值得赞赏的。
为什么冒名顶替事件频出，高考移民屡禁不绝？通过闫飞雪事件，我们是不是应该诘问一下现在的高考制度？比如加分政策、高考的区域性分差等。从政策来说，无疑是好事，但是在实际的实施过程中，却出现了诸多违法违规现象，我们一些不谙世事的孩子，成了这好政策下违法违规的牺牲品。
父母对子女的爱如何才能叫做真爱？在高考中，闫飞雪和闪凯雪都是违规甚至违法上了大学，最后这份沉重的爱害了她们。目前，她们两人都离开了校园，唯愿她们能从这个阴影中走出来。
图片均为资料图
？记者 邓建华（生活新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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