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文革”中下迁的宿城一中即将复校,一批老教师都要返回一中。级任教师变化了,我们初一时的六个班级打乱重分。我被分到初二(2)班,班主任就是教数学的。开学那天,桑老师抱着粉笔盒、三角板走上了讲台。那时的桑老师,也就三十多岁吧,中等身材,乌黑的齐耳短发,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皮肤不算白皙,但透着健康和秀丽,神情自信、坚毅,做事干练;浅灰色的上衣格外得体。
第一堂课,桑老师在简短的开场白以后,点了一次名。大家依次站起来答到,算是接受了一次检阅,对每位同学,桑老师都认真地点一下头。她略带蚌埠口音,有别于地道的宿县话。然后,桑老师就开始教授平面几何。她的板书流畅而工整,不用圆规就能飞快地在黑板上信手划一个非常标准的大圆圈。
桑老师是“老三届”学生,十年动乱耽误了她自己读书求学,因此她十分珍惜时间,每天都见她急匆匆地往来于教室和办公室之间。她的包里装着一个厚厚的演草本,自习课上,在给学生答疑释惑的间隙,她本人也常常认真地演算着一道道习题。同时,她还在自修高等数学。
桑老师对待每个学生都很好,全不在意学生家庭贫富、成绩优劣抑或背景深浅,基本上就按学生个子的高矮排座位,从不厚此薄彼。她态度温和,从不发火,对过于调皮的学生,她只是威严地看一眼,那位同学也就知错认错了。有一次,语文老师没能来上课,临时改成自习,教室内叽叽喳喳。桑老师一到,立刻鸦雀无声。“为什么不说话了?”桑老师问道。当时社会上正在热演话剧《于无声处》,坐在前排的我脱口而出:“此时无声胜有声”,一时哄堂大笑。我立刻意识到闯下大祸了,但桑老师并未责备我,居然还微笑地看着我说:“你还出口成章呢!”教室的空气立刻轻松下来,我也如释重负,但心灵深处受到了一次深刻的礼貌教育。
那时我和几个坐在前排的矮个子同学还十分懵懂,每天下了课就飞快地跑出教室,利用课间的十分钟和二(1)班同学玩斗鸡等游戏,稚气的脸常常抹得像黑猫警长,上课铃响后,才大汗淋漓、盔歪甲斜地跑进教室。放学以后,还时常把书包扔在门前的河边,捋胳膊卷裤腿下河逮鱼摸虾。遇到这种情形,桑老师总是说:“你们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也许是太贪玩或是开窍太晚,我的数学成绩实在令人不敢恭维,但在桑老师的课堂上,我还是深深地领略了数学的美感。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三年级开学的第一天,我们被告知又重新分班了,桑老师不再带我们班主任了,大家顿时怅然若失。面临毕业升学,大家都投入了紧张的学习,偶尔在校园里遇到桑老师,她依然是忙忙碌碌的。在老师们的悉心教导下,三(2)班全体同学都考取了重点高中,在以后的1982年高考中,从我们班走出去的好多同学都考取了重点大学。如今,他们中有不少人都成为拔尖人才和科技领军人物,有的凭借智慧奋战在商海,有的还担任了重要领导职务,大多数同学都成为工作岗位上的中坚力量,在各条战线上发挥着重要作用。
后来,我们都告别了中学,也告别了桑老师。岁月匆匆,同学们工作、成家后,聚到一起,都很关心桑老师的情况,但始终没有确切的消息,只听说她在80年代中期随爱人调徐州工作了,再见见桑老师成了同学们最大的愿望。
不久前的一个深秋黄昏,在一中附近的街道上,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我心里一热,快步上前,鞠躬握手,贸然问道:“你是桑老师吧?”桑老师略一愣神,一时叫不出我的名字,毕竟27年未见了。她头发已经花白,眼角布满了鱼尾纹,60多岁了,但目光依然炯炯有神,穿着打扮还是那样得体。过了一会,桑老师终于记起我来,她也同样很激动。尽我所能,很快联系了十几位同学,大家都格外兴奋,男同学忙着安排饭店,女同学张罗着买纪念品,不大一会,都聚集到桑老师身边。大家都有点恍惚,不知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在亲切的问候中,我们簇拥着桑老师进入饭厅。席间,老班长吴玲带领大家频频举杯,祝贺师生重逢,有的女同学眼中还闪耀着泪花。桑老师谦虚地说:“我那时年轻,教学经验不足,但你们这一班学生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刻,我也时常想起你们。”桑老师仔细询问了我们的情况,为我们的成长感到由衷的欣慰,我们也祝愿桑老师健康幸福。
时间过得很快,大家依依不舍地把桑老师送到住处,相约以后到徐州再见。那一天,我很激动,一直沉浸在为此次见面立下汗马功劳的得意之中,这真是我们和桑老师的缘分啊!从那以后,我们就经常跟恩师通电话,经常从她那里受到更多的教益和鼓励。
桑素侠老师
记 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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