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尘,原名陈洁,知名作家,现居成都,出版有散文随笔集《碎舞》、《华丽转身》、《草莓的亲戚》,长篇小说《酒红冰蓝》、《中毒》、《锦瑟无端》等20余部作品。
“是的,我读书算是有洁癖的。我有时也会觉得,我的生活方式和态度太僵化和秩序化了,但是也改不了,这是天性。”
洁尘的家,在城郊某小区。曲径通幽处,推开一扇不起眼的门,便是满眼的书:一个高大的书柜靠墙而立,另一排造型独特的矮书架,把偌大的客厅分隔成“会客区”和“阅读区”——这是洁尘自己设计的。而她先生、也是老报人李中茂的书,在另外一个房间。洁尘的书,外国文学比较多,因为她上大学时,正好赶上上世纪80年代开放的文艺思潮,而李中茂是南开79级的,学风浸染,读书的重点,还是在古典文学上。
书柜和书架,是洁尘书房里不同的“功能组别”,每格书分门别类,井井有条。
谈起每天时间安排,洁尘说,其实她也是一个家庭主妇,家里没请保姆,相夫教子,家务杂活,都是她亲力亲为。不过,为了保持阅读的不间断,她采用了“量化阅读”的方法:每天至少看100页书。“这个量化非常管用,有时你会抓紧时间读一下,比如我锅上正在炖什么菜,我这个时候有点时间,我就可以读下;如果今天没有完成的话,那明天后天我就把它补回来。这个方法是我在杨绛书里学的。”
当我问起“在洗手间里读什么书”时,洁尘说:“不,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不会在那里面读书。那不是书应该呆的地方。”
读书这档子事,说到底,不过是个人体验。荒村野老翻白话绣像,学府博士啃原著莎翁,看在眼里的图个乐,记在心里的长知识,愉悦感并无二致,也不应有高下之分。
但你也得承认,有些人的读书,从形式到内容都讲究质量,十年如一日,没有刻意,只是追求,一如她的人生,高质,高效,高贵,素心人读素心书,端的令人肃然。
比如洁尘。
成都文化圈中人,皆知洁尘读书有洁癖,她家的藏卷,那是书本洁来还洁去,不教一处惹尘埃。事出有因,殊非偶然,有如此传言,进她书房之前,心甚惴惴,不知是否须斋戒三日,沐浴更衣才可叩门。
当然了,这是说笑。洁尘再洁,从上海到成都,活在这座人间烟火城中,“陈洁”也变“陈染”了。吃吃火锅,泡泡茶馆,再八八文化的卦,人缘在那摆着,“陈洁”叫久变“尘姐”,也是一“巴适得很”的成都女子。
于是,我们的聊天,自然也就“洁来洁去”了。
阅读史也是个人思想史
回顾自己的阅读史,洁尘用了“粉碎”、“解毒”、“超越”三个词来梳理。
洁尘初中时就读了一些公认的“名著”,如《安娜·卡列尼娜》等,也迷上了三毛,迷恋她那种残酷的浪漫。考上了“特别有活力”的川师大,又赶上80年代那个令人神往的“文学黄金时代”,一接触到蜂拥而来的外国文学思潮,洁尘的阅读取向就被颠覆了。大一时,全宿舍都在看阿加莎·克里斯蒂,找到一本大家就轮流看。大二时,一个师姐拿了一本油印读物给洁尘,说阿加莎过时啦,你应该看看这个啦——那就是杜拉斯的《情人》。杜拉斯那种复杂的表达,有力的呈现,残酷地把人心里那种复杂,幽微的东西呈现了出来。反过来看三毛,那就是一个虚假的幻影。于是,“读了杜拉斯以后,就把三毛粉碎了,彻底地粉碎”。
昏黄的烛光里,阿加莎+杜拉斯,这两个女人的背影,给洁尘大学阅读史打上了底色。
但是,大学毕业后的洁尘,接触到伍尔芙、波伏娃,包括美国的卡森·麦卡勒斯、安妮普鲁斯这一类作家,她突然就把杜拉斯给“粉碎”了。这些“非常有力量的、超越性别”的女性的作品,让她觉得杜拉斯的那种混乱是另外一种虚幻,她直接造成了女性写作的一种误区,就是喃喃自语的,对痛苦和混乱的迷恋,“我觉得这种东西对女性是一种毒素”。这些女作家们使她解开了杜拉斯的毒素,进入了一个新的思考和写作的领域。
说起男性作家,洁尘对日本明治文学兴起的那一批如数家珍,如谷崎润一郎、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等。整个90年代,她完全沉浸到他们的美学氛围和追求之中。特别是谷崎润一郎,当洁尘看到他的《阴翳礼赞》时,醍醐灌顶。在谷崎的美学理念里,世界上任何事情,它的韵味都藏在阴影里,而不是在光线的直接照耀之下。这就完全颠覆了洁尘的美学观念。这也不难理解,在洁尘的书柜里,这拨日本作家的书,有着举足轻重的“势力范围”。
一脚从日本文学跨出来,洁尘又走进了美国文学的世界。海明威和福克纳那种美国式的阳光、简洁的表达,一扫日本文学的糜烂和低沉,感觉很清新。紧接着就遇到了南美的魔幻现实主义,马尔克斯,博尔赫斯……
现在,洁尘进入了“杂读”时期,这几年她迷上了保罗·奥斯特,他的个人主义、无政府主义都很对洁尘的胃口。“现在我对一部小说不会去要求它的故事情节,对我来说已经超越这个阶段了,我会强调这部小说本身的文本感,就是它讲述故事的技巧,怎么呈现。”
书房型作家的代表
有人说成都是中国的书房,而洁尘,就是这大书房里面的“书房型”作家。也因为如此,08年川震过后,她被选中成为成都市政府拍的公益广告里面的“形象大使”,倡导城市正常生活运动。她坦承,“我是一个宅人,尽量不外出,购物基本是我先生负责。我的支撑点是书房,我写作的推动力,营养,基本上都在书房里,我爱电影,也是在家里看碟,对外面的很多事情没有发言欲望。”这话听起来,颇有“躲进书房成一统,管它冬夏与春秋”的意味。另一个影响过洁尘的作家太宰治说过一句话,成了洁尘的座右铭:“人可以在书房里过一辈子。”她最后说:“我很认同这句话,蛮符合我的。” 余少镭吴宝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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