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卫大连海
大连环保志愿者协会办公室主任唐再林说:“几乎什么办法能想的都想到了,一切治污行动在进行,市民达到了空前的一致保护大连。”对于结果,唐说“无法估量”。她分明看到港湾海面一层油污下,很多小鱼的尸体。她说,用生态灾难形容这次污染一点不为过。
特约记者/冯志刚 特约摄影/江 河
停泊在厚度达一尺多深的黏稠油污中,李玉柱的小渔船不敢熄火,担心发动机停下来船会被黏住无法动弹。蔚蓝的大海,白色的浪花,几乎在一夜间变为黑色。靠海吃海一辈子的渔民李玉柱,已经认不出停靠了30年的渔港码头。
七旬的张翠秀婆婆响应环保志愿者号召,在社区理发店挨家挨户收集头发,用于吸附海岸的油脂,她和数万市民展开了一场全城收集头发吸油污的行动。
赵通那只从油污中救出的海鸥,还是死了。他将它埋葬在远处的沙滩上,希望它能永远面朝大海,凝望故乡。
在死亡海鸥旁,他和同事展开了一场沙滩除污行动,决心将“消失”的游客吸引回来。
一场油污,将大连的普通市民凝聚在一起,展开了一场除污保卫战——
动员
大连开发区渔政处16名工作人员的任务变了。“他们过来很和气,希望我们能帮忙”,张保季描述渔政人员态度时有些喜悦。
就在两个月前,因在禁渔期偷捕鱼,他被罚款2000元,还被没收了一张大网。他认为那时上门来的两名渔政人员就像“审判官”态度强硬。往年这时,他们的任务是巡逻海域防止渔民出海偷捕,轻则警告,重则罚款没收渔具。
“考虑到我们和渔民都比较熟络,让我们去做工作。”几乎是在一天内,在大连当地政府和渔政部门的联系下,800只渔船出海清理油污。
“大海也是你们的,政府出钱,你们出点力吧。”张保季至今还清晰地记着渔政人员的话。
“连价钱都没有提,感觉大海一旦污染生活都没了。”花费400元后,张保季请了两个“伙计帮手”,自己做起渔船船长,从政府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塑胶防水布,覆盖在渔船上出海了。
与事发地只隔着一个海湾,漂浮在港口海面上的石油厚度达一尺,丢下一块大石头,海面上只会出现一个小坑,根本看不到海水。因油层太厚小船不能到深海去,张保季最初只能在附近三四海里的海面上清理。他将船停下,趴在船舷上用瓢将油舀进渔船,载满后靠到大油船旁,用放下的吸泵吸到大船上。
第一天,早上9点出海到下午5点收工,3名工人捞起5船石油。结束后,张保季从政府人员手中领到了1500元补助。
第二天继续出海,他出事了。渔船的螺旋桨被厚重的石油层缠住,处理过程中,张保季的右手臂被转动的螺旋桨割出10多厘米长的口子。他在用柴油清洗伤口后,继续捞油。
如果不是这次油污,李玉柱还在上访,理由是他对自己的搬迁安置感觉吃了亏。他住的大渔沟屯位于辽东半岛大连湾东侧的西嘴处,是在建的号称东北亚最大的粮食中转储运工程——大连北良港所在地。从2005年开始,这个因深水而得名的渔湾正被建成6个大型深水泊位。
因不能再捕鱼,他在附近港口码头工地找了份杂工,维持生计,将邻居家废弃的院子改成了菜地,种上了黄瓜、西红柿,还插种了20多棵玉米。
63岁的村组长李本义找到他,在分房问题上李本义得罪了他。他认为之所以得不到公平对待,是李没帮自己“说话”。李本义在做了20多年小组长后,随着2007年的村民搬迁工作结束,他的村官生涯就此结束。
李本义希望李玉柱能驾驶渔船到事故现场鲇鱼湾(新港)去帮助清理油污。他一口应允了,原因是“事情归事情,大海也没得罪我”。
无奈
就在张保季和李玉柱在附近港湾清理油污时,姜屯人隋忠亮和妻子曲作针,在金石滩港湾忙着将150亩的海域养殖的夏夷贝、扇贝柱(带子)和海参等捞出出售。这些贝类水产养殖期为两年,今年正好是成熟期,“七八九”三个月是收获季节。
村里像他这样大规模养殖夏夷贝、扇贝柱(带子)等品种的农户只有4家,原因是这些贝类贵重,不好养。“养得再好,一阵大的风浪都会让你损失惨重,是要冒风险的。”隋忠亮无技术,靠每年花费9万元雇来的3个长工养殖,他只出资。
此前两天,他在政府号召下和长工分用两艘养殖船到污染海域捞浮油。但养殖场惊现的油污让他失去动力。“养殖场都保不住了,我不能破产吧!”他拒绝了政府支援的请求。
7月18日,油花子漫过围栏漂进了养殖场的海域,养殖场满家滩距离事发地50多海里。 “大片的油污附在海面上”,他和几个工人最先想的办法是,用喷水机将“油花”赶出自己的养殖区。
从早上7点多开始,全家和工人一起出动,接着波浪往外驱赶油污。“油块还好办,油花就难了。”当初的想法是,只要赶出自己的养殖海域就好。但耗费了半天时间后,油污不少反而多起来。随后“用毛毡和稻草吸附”,办法好但很快发现毛毡和稻草用完了。稀薄如纸的毛毡价格也从5元一米涨到了30元一米,“还买不到”。
他索性他将围栏拆开一个洞,让几艘在附近捞油的渔民进来帮忙捞浮油。“老婆担心水域面积大不好管,怕被偷,我说总比被浮油覆盖海鲜死亡好吧”,隋忠亮有些无奈。
苦涩
金石滩黄金海岸线的外海有很大的养殖面积,养殖户达50多家。开发区渔政处金姓工作人员证实,“情况还是很严重”。虽然政府出资花大力气想通过护栏,将扩散到海面上的油污阻止住限定在一定海域,但“情况不乐观”。
对于油污是否会污染养殖的海鲜,渔政工作人员表示,从短期来看情况不明显,原因是“即使有油层附着在水面上,养殖的海鲜都在一米深甚至更深的海面下,很难被污染”。但他又表示,油污封闭海面后,可能会造成养殖的海鲜贝类等死亡。
不时有养殖户希望渔政人员能为自己做主,证明一旦养殖的贝类等死亡,就应该是污染造成,但得到的答复是“我们管不了”。
“你们代表政府给我们做个证吧!”许树双是大养殖户,有800亩的海域面积。他从黑龙江双城到这里通过养殖“淘金”。事发后,原本有8艘养殖船在帮着政府清理油污,但渔政工作人员的表态让他失望。
他也放下手头清理海面油的活计,处理自己的养殖场。“至少我要用相机将油污拍下来,那天真的有事了,怕他们不承认”。“但真正死亡了谁会管?”他有些无奈。
采访中他拒绝说出自己的名字,“千万不要说我的养殖场有油污,否则海鲜卖不出去,我就跳海了。”他半开玩笑,言语中多了些苦涩。
海鸥死了
徐德广驾驶着“金游览6号”旅游车,从金石滩轻轨站接客,然后送到黄金海岸线旅游区,5分钟距离,5元一位。“七八九”本是金石滩国际旅游风景区的旺季,也是徐德广一年中挣钱的黄金季节。挣得多少,只看这3个月的收获,就知道年景的好坏。
往年这段日子,他只需坐在广场外的车上,等着一拨拨的人群拥挤到车上抢位子,5排,每排3人,一趟车就能轻松到手75元。7月24日下午,他不得不直接到广场上拉客,三三两两的稀少的乘客,被出租车和马车拉走了一大半,一些游客则沿着路边散步,并不想坐车。“去年这个时候,每天能拉150到180人……”他很无奈,现在,生意还没有那时一半好。
“海滩都是油污,谁会来?”一个来自吉林的大妈向他抱怨:咋就是这个样子呢,早知道不该来。婆婆是一个老年旅游团,为不能下海游泳的事还给导游吵了起来,让旅行社“赔偿损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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